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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衣锦坊会下两场雪。
一场下在流苏花苞绽放时，另一场则下在白花飘落后。
春日不迟，相逢终有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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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暮春已至，春花渐尽，热潮渐生。
传闻三坊七巷有一株流苏树，其白花飘絮似初雪骤起。今日晴，正宜一探究竟。
人间四月芳菲尽，百年流苏始盛开。
这棵有着多年树龄的「流苏王」，藏在衣锦坊的归云美术馆里。从雅道巷的酸喜餐厅旁边的巷子走，再右拐，就能看到。
流苏树的花瓣纤细，花絮呈伞状，像极了古代仕女服饰的流苏，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。
远远望去，花朵缀满树冠如盖一层霜雪，所以又叫「四月雪」。
花名如此，花开花落亦是这般温雅。
花开之时，流苏树细碎的叶子密密地搭成一座天棚，天棚上面是千万朵的白花，各自盛开。
在明晃晃的绿意中，流苏树的花香是悄然袭来的。
贸然闯入这「花花世界」的行人，最容易陷入这淡淡的芳香中，随着迎面的风不由自主地深呼吸，试图占有全部花香。
习惯了这芬芳的行人，静静地站在树下，动用所有感官细细品味：这一丛花的香味不如前天浓郁，那一丛花正混杂着干枯树叶释放的涩味。
等到十几天之后，一簇簇白色流苏花随着风的形状在空中自由飘荡。
随后，大片的花如雪般落在粉墙黛瓦上，落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，拂过行人的脸颊又落在他的衣肩上。
到那时，也许会有人在摇曳的花雨下「执子之手」，说着「白头偕老」的情话。
福州从不缺古树名木，三坊七巷就有许多：衣锦坊53号的苏铁、57号的广玉兰、洗银营2号的佳品馨口腊梅……
这些百年老树昂然挺立于坊巷间，每棵树都在炫耀自己的辉煌历史，每片叶子都在风中摇晃着喜悦。
悠悠老巷，车来车往，人聚又散。
巷内的流苏树就在几代人的兜兜转转间，安然伫立。
在它身旁的这座仿哥德式的小洋楼，建于清末民初，屋主还是当时北洋*阀管外贸的李姓官员。
那时每逢假期，二楼大厅里华光流转，闪动着男女扭动身躯的魅影，因此民间也将这栋楼称作「跳舞楼」。
十几米高的流苏树像一位喜谙世事的老者。
有时不动声色地倚靠在砖红色的老墙上，有的则好奇地探出庭院，见证三坊七巷的百年变迁，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日升日落。
△目前福州市区已知的流苏树仅四棵，除了衣锦坊这棵流苏王，剩下三棵在宫巷沈葆桢故居、福州第十六中学教学楼和鼓西路卧湖新苑小区。
好在流苏树并不孤单，无论春夏秋冬，总有一群钟爱流苏树的人出现在它身边。
他们在巷边树下摆茶席，诵读有关流苏树的诗文，一同赏花、撰花，画花，还有人还讲起三坊七巷与流苏树的故事。
对于他们来说，流苏树是一位可以推心置腹的老友。不过对于新朋友来说，拍花似乎才是头等大事。
作为近期Top1的网红，流苏树一带可谓是树上花开如画，树下人扭如麻。
人们持着「长枪短炮」，将镜头齐刷刷地转向流苏树，躲避汹涌人潮，寻找不同光影、不同花姿的最佳构图。
这儿的人，大多是结伴而来。一个负责找机位，一个负责拍照；一个摆pose，一个只拍出了人人人人。
挤挤挨挨间，每个人的姿势各有不同，但定格在大家脸上的笑意是相同的。
「你看你看，这片花长得像不像颗秃顶花菜？」
「那叫流苏树！流苏树！」
一旁年轻的情侣指着花丛稀疏的地方，拍照之余还不忘调侃。
还有一位爱树之人，看过这棵流苏树的四季变化，拍下过无数的照片。终于有一日，他写下这首《三坊七巷最美的那棵树》：
阳光灿烂时，白墙如宣纸，树影如笔墨，
光线则是超越一切人工描摹的丹青圣手，
肆意地泼洒着四时不同景。
经过时若不匆忙，我就会花上片刻驻足，
看着光线推动斑驳树影，轻抚墙面，叩动门窗。
当然，还有——台风到来时的飘摇，白云拥抱下的傲娇，
还有还有——无风无雨无影也无光时的慵懒。
……
我与历史，静静地坐在，故事的两端。
——陈功
照片里，只有流苏树与他略显孤单的影子。渐渐，风吹乱了他的头发，也把他的影子拉扯散了。
人不在了，花依旧开着。在那棵望不到树顶的流苏树下，总有人在那等着。
不管游人是多是少，流苏树照样开花。城市里的树，似乎总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出现。
被晒得灼烧时，赶紧躲进榕树的树荫下；偶然想家时，会想起家乡小溪旁的柳树。羊蹄甲给了窗边眺望的人几分抚慰，郁金香给了乏味的人几抹鲜艳的色彩。
流苏树亦然。
「想见的人马上去见吧，想做的事马上就做吧……」也许是疫情之下人们有太多的遗憾和坏情绪，使得这些隐秘在心底的呼声被渐渐唤醒。
于是，城市里的任何一丝春色都被放大，任何一丝美好都不容错过。于是，温泉公园的郁金香火了，龙台山的樱花火了，流苏树也火了。
它们的存在，像是一个没有停止键的闹钟。在你坠入失去城市记忆的噩梦时，奋力把你的灵*叫醒。
我们为宫崎骏电影里各种形状的树而着迷，享受卧室里的盆栽给予的绿意，开始启程去到森林公园享受更大的绿意。
我们想起古人爱花，陶渊明喜爱菊花，周敦颐钟爱莲花，欧阳修曾自诩为「曾是洛阳花下客」。
我们想起我们也爱花。是时候该出门去赏花，去踏青，去完成遗憾和排解坏情绪。
虽然现在还没办法周游世界，但也许触碰过城市的花，就算光临过这个沉寂的春天。
△感谢摄影师周航的友情供图，喜欢他的摄影作品可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