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大约是从前天晚上开始,寒流袭来,天气开始变得糟糕。阴冷潮湿的空气预示着春天的正式到来。
昨晚乐子久违的痛快打球,回宿舍发现停了电,不得不洗了个冷水澡。于是现在流着鼻水,坐在摆满书和资料的桌前,歪头看窗外发呆。
浓重的雾气不知从何处而来,裹覆了不远处的山,黑色的树与灰色的墓都渐渐隐没不见。
乐子在想一个人,却没法想起她是什么模样。
她的样子正如半消失的树与墓,隐约是可见的,隔着算不上多远的距离,始终隐约着。乐子像现在这样坐着,看她在不远的地方隐约着,走近她的第一步,终于是没法踏出去。
教学楼近旁情人坡的红花羊蹄甲开了一树一树的花,昨夜淅沥的雨不停,路肩坠满花的尸体。偶尔三两朵多色的伞在花间出现,然后消失。乐子知道梦薇就在其中一朵伞下,只是他没有看到而已。
桌上的书页摊开很久,黑色和蓝色的字填满资料的空隙,却都是旧的笔迹。
耳机里是从昨晚循环到现在的ComfortingSounds,以前有一段时间乐子将这一首歌循环了一个月,然后删掉。后来再没有听过,也不会想再听了。
昨晚打完球回宿舍路上,学校广播在放五月天的歌: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,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。然后乐子想起很久没有听过的歌。
打球时猪哥说,小乐子,听说你家小薇薇有新男朋友了。
乐子说,是么。
高中时,乐子常在作文里写上几米在《地下铁》说的一句话:
昨日的悲伤,我已遗忘,可以遗忘的,都不再重要了。
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的。
去年的黑色六月之后,乐子似乎一心只有读书与打球,暑假第一次没有回家,呆学校教球与练球。
每天精疲力尽回到宿舍,努力不去想难过的事情。
然后乐子知道了为什么都说时间是良药。
倒不是不会想起谁,只是不再想在一起。有很多时候看到一些场景会想,如果她也在,该有多好。这些时刻都是自己一个人经历过来,于是发现她不在身边,虽然会有遗憾,但自己习惯了也挺好的。
新学期,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,多了打球和喝酒的时间。
为了备战十月的高校杯,乐子几乎每天都会去球馆报到。
因为篮球赛,可以痛快打球的机会并不多,通常是到球馆,热身,然后抽墙,等着篮球赛结束。
一个小雨的周二,乐子到球馆照例开始抽墙,然后没等到球赛结束,却等来许久不见的梦薇。她和一群同学一起来打球。
运动的时候总是把头发随意扎成马尾,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,似乎是瘦了许多,看来暑假两个月她有很努力。
当然不会打招呼,只是发现这一页还没有完全的翻过去,乐子有些难过。
那天晚上最后还是没能打球,乐子意兴阑珊撑着伞离开球馆。路上是潮湿的空气,草坪和心情,宇多田光的声音响起,乐子忽而想起高中时相当特殊的一段日子。
大概是高一下学期,刚刚分班,阴雨天气一直一直持续着。那时新家还在装修,无处可住的一家人于是暂住在邻居空闲多年的屋子里。一整个学期的时间,就这样在霉味里过了。
那时总在循环宇多田光的歌,每天骑着破自行车上下学,有时车筐里还有一副羽毛球拍子。就是在这段时间,和以前熟悉的人逐渐疏远,逐渐无话可说,和新的人说的话却没有变得多起来,常常一天说不完一首歌。
写日记的习惯正是从这时候开始,平日里没有和人讲的话,思忖良久慎重写下,日后再看,恍如隔世。
比如现在,乐子一上午在教室自习,什么都没有看进去,下午干脆就在宿舍,收拾书桌以整理心绪。看到以前所写的日记,往昔种种历历在目。
历历在目。
晚上照例是要去打球的,结果因为凑不齐四人而作罢。
雨依旧是淅沥着,三月的天总少有天晴,阳台上晾了三天的衣服已经开始有味道,乐子扫一眼桌上为补考搜集的材料,毫无复习的心思。
拿出几张活页纸,写下时间和天气。然后要写什么呢?
已经许久未提笔写日记了,上一页是一月四号,那时天气都是相当的湛蓝,暖冬的阳光该是很舒服的。现在已经入春,阴雨不停。半年多来日记偶尔提笔然后一再搁置,一是心懒了,二是时而想起日记这事,总心念无事可写,无从下笔,于是常草草了之。总不爱和人袒露心事,很多事就这样烂在心里,后来自己也想不起来了。几年来一路拾了许多东西,也丢失了许多,不知半年之后的毕业季,自己会是何种心情。
青青细胞那段话:不多言,不张扬,微低着头企图隐没于人群,是我的生活状态,不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