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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10季丨宋燕桐花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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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花·万里路

宋燕

若非一句“桐花万里路”,或许,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泡桐花。虽然诗里所说的还不一定是泡桐,或许还是梧桐或是油桐,总之是桐花了。

我的故乡,位于渝东北片区一个偏远的小城。小城偏僻,汽车是进出城惟一的交通工具。因为交通闭塞,小城的生活是单调的。通城望出去,不过高高低低歪歪斜斜的青瓦房,土木墙,青石板路被踏得油亮,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。城里没有公园,更没有漂亮的花木,最常见的植物,不过是在一条小街的转角,或是房屋之间的空隙,有几株泡桐或是榆树。榆树生得秀美,枝叶小巧,枝杆俊逸,到了春夏便开始掉榆钱,小而圆的*色的榆钱从天而降,飘飘洒洒,袅袅婷婷,虽不是花,却又像极了花吹雪,那是极其温柔如诗又壮美如画的景象。

相比榆树,泡桐树则生得毛毛躁躁,枝叶潦草。母亲说泡桐树见风长,只是那木料轻浮,最不实沉,既不能做家具更不能当顶梁柱,狠心砍下来做柴烧又终觉可惜,真是百无一用。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泡桐树常常都长得高大挺拔,枝肥叶大,到了夏天,绿叶婆娑,华盖浓荫,长在路边做行道树,遮风挡雨,倒最为相宜。只是,或许是太过寻常,又偏偏生在贫穷的人家,因此,在我心中,泡桐树是痴肥而土气的,像是一个不曾梳妆又不识礼仪的粗野丫头。那叶片肥大宽厚,没有风的时候,终日风尘仆仆无精打采,若遇东风渐起或细雨缠绵,那树瞬间就变得精神抖擞趾高气昂,噼里叭啦地应声作响,生怕全城的人忘了它们的存在。

泡桐树也开花,每年初夏,那树桠上便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紫白的花。那些花,也同样地开得极为草率粗陋,三五十朵地簇成一大束,接踵摩肩,密不透风。细看来,那花瓣倒鲜嫩肥厚,状如喇叭,几可乱真牵牛花,但偏偏就比不上牵牛的纤巧,雅趣。牵牛花知书识礼,文弱秀气,泡桐花粗枝大叶,横生枝节,虽说是浅浅的淡紫色,但挂在树上,白不白紫不紫,痛不痛痒不痒地让人看起来极为不痛快。印象中,泡桐的花期也长,整日开也开不完的开着,那样的缠缠绕绕,天涯路远。

因为是小城极为寻常的树,所以大家也都没把那树当外人。夏天里,老太太们买了菜,走累了,便把菜篮子往那树上一挂,顺手掏出手绢来,在树底下扇风休息,或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家常。孩子们放学回家,将皮筋的两端分别结在两棵泡桐树上,便唱着歌儿跳开了“马兰花,马兰花,风吹雨打都不怕······”

嘴里唱着从来不曾见过的神秘的马兰花,却仿佛忘了日日相见的脚下的泡桐花。泡桐落花,既不像樱花那样烂漫,更不像茶花那般壮烈,仿佛那么密密匝匝的一树花,它们何时盛开,何时寂灭,我们全然不知。很多年后,有一天,在小区的花园里,我偶见两朵山茶花凋落在冰冷而坚硬的水泥地面上,突然心生怜惜。可现在想来,小时候,落满了青石路面的泡桐花,它们亦曾那么静美,那么芬芳,如遇有月亮的晚上,它们甚至恬淡得散发着柔美如玉的华光。可幼时的我们,曾是那样地不懂珍惜。跳皮筋时,眼睁睁地看那些花儿,躺在脚下,颠沛流离,践踏成泥。哪曾想过,那粗野的泡桐花,一样是零落艳骨,染尘生香,花*满地。

那时候,我家门前也有一棵泡桐树。幼时的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泡桐树下等母亲下班回家。秋来,*叶绚烂,春去,泡桐落花,春来秋去,母亲归来又离去,驿路桐花,仿佛故乡的小路注定了相聚又别离。

十五岁那年,我离开故乡去邻城求学。离别的当天,母亲替我背着巨大的行囊送我去东街头乘车。初秋的天气,暑气尚未退尽,炙烈的秋阳从身后斜斜地射过来,将我和母亲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,像极了少年时长长的离别与叹息。母亲一边走一边叮咛,我却深深地低着头,我不敢看母亲,我生怕一抬头,就有眼泪溢出······及至临别的路口,匆匆上车,再匆匆回首,只见空荡荡的小路的尽头,惟有九月的泡桐那样绿树浓荫地遮挡在母亲的身后,那一片片婆娑的绿叶,和母亲洁白的脸,在我眼里逐渐放大,放大又模糊。一骑红尘,终成一片绿荫······

再后来,就是长久的离别。学校所在的城市显然比我的故乡繁华又美丽。在这里,我第一次看见了语文书里所写的公园,第一次看见了唐诗里歌咏的绿柳,那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,真是柔美雅致得像是一缕*。新的学校,新的城市,仿佛再也找不到故乡那粗陋的泡桐树。

少年的离别,总是漫长。漫长到梦里不知身似客,漫长到飞鸿踏雪泥,转眼复东西。从此以后,每次回家,不是暑假就是寒假,不是冬天就是夏天,就这样,悄无声息又不露痕迹地与泡桐花年年相错。直至年的春天。那是柳绿莺啼,乳燕初飞的季节,母亲来电,说祖父病体日沉已近弥留。当我风一般赶回故乡小城,隔着老远,便听见铺天盖地的吹吹打打的哀乐声。加紧步伐往家里跑,还没跑到家门口,便看见一树密密匝匝紫白的泡桐花正开得枝繁叶茂,团团缟素。春,来得那么热闹,可冬,亦是同样令人义无反顾。落花,流年,此生,任你何等少年,到头来无非是镜辞朱颜。

送走祖父,我亦该返校了。那天,在满树繁花的泡桐树下,母亲将她亲手织的一件毛衣递给我。母亲说:“过完这个春天,你也十八了,以后,冷暖自知,各自珍重”。母亲话不多,却句句如钢针,字字扎在我的心尖上。我伸手接过毛衣,彼时,头顶刚刚有一朵泡桐花落下来,不偏不倚,刚刚落在母亲和我手中的毛衣上,母亲伸手想要抚去,我却突然地将毛衣和花叠起。慈母缝衣,流水落花,世间美物皆是长情,除了万千珍重,还能怎样呢?再回首时,只见母亲孤零零的立在泡桐树下,那么瘦小,美丽又苍老。

从那以后,泡桐花似乎就不动声色地叩开了我的心扉。记得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日,和同学去故乡郊外游玩,从晨光熹微到日悬中天,游得汗流浃背人困马乏之时,突然一抬头,便与一树盛放的泡桐花迎面相逢。彼时灿烂的春阳金子般地倾泻而下,铺天盖地落在泡桐树上,一树紫白的花,此时仿佛全都成了干净的白,挨挨挤挤,安安静静,耀眼夺目却又温润如玉,像是来自心底的最深的牵挂。不自觉地走到泡桐树下,抬头,仰望,清风抚面,朵朵落花,那些花,肆无忌惮地落到我的发间,落至我的肩头,落过幼时翘首等待母亲回家的弯弯的青石路面,落过少年时每一个离别的渡口,每一个素年锦时······同学见我在树下缄默不语,半晌,禁不住问:“你怎么了”?一时仿佛大梦初醒。我微笑着摇摇头说:“没什么”。就这样,少年春日里的那棵泡桐树,仿佛从此便住进了我的心里,它的枝桠像是我身体里流动的血脉,从此生根发芽,骨肉相连。

如今故乡新建的城,早已脱胎换骨,溢彩流光。城里种满各色的绿树红花,有了蓝花楹大道、杨柳街、樱花园,就连最为寻常的行道树都种上了空谷佳人羊蹄甲······故乡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些我们小时候见也不曾见过的树,点缀得繁华似锦,花团锦簇。小城再也不是当年的国家级贫困县了,而今的小城,已是新巴渝十二景里的一颗明珠。

(作者单位:重庆市电力行业协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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